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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比起我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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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小兔子要上床睡覺了,它緊緊抓著大兔子的長耳朵,要大兔子好好地聽它說。

“猜猜我有多愛你?”小兔子問。

“噢!我可猜不出來。”大兔子笑笑地說。

“我愛你這麽多。”小兔子把手臂張開,開得不能再開。

大兔子有雙更長的手臂,它張開來一比,說:“可是,我愛你這麽多。”

小兔子動動右耳,想:嗯,這真的很多。

“我愛你,像我舉的這麽高,高得不能再高。”小兔子說,雙臂用力往上撐舉。

“我愛你,像我舉的這麽高,高得不能再高。”大兔子也說。

哦,小兔子想,真糟,他又比我高。

小兔子又有個好主意,它在樹幹上倒立了起來,說:“我愛你到我的腳趾頭這麽多。”

大兔子一把抓起小兔子的手,將它拋起來,飛得比它的頭還高,說:“我愛你到你的腳趾頭這麽多。”

小兔子大叫:“我愛你,一直到過了小路,在遠遠的河那邊。”

大兔子說:“我愛你,一直到過了小河,越過山的那一邊。”

小兔子想,那真的好遠。它揉揉紅紅的雙眼,開始困了,想不出來了;它擡頭看著樹叢後面那一大片的黑夜,覺得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比天空更遠的了。

大兔子輕輕抱起頻頻打著呵欠的小兔子。小兔子閉上了眼睛,在進入夢鄉前,喃喃說:“我愛你,從這裏一直到月亮。”

“噢!那麽遠,”大兔子說,“真的非常遠、非常遠。”

大兔子輕輕將小兔子放到葉子鋪成的床上,低下頭來,親親它,祝它晚安。

然後,大兔子躺在小兔子的旁邊,小聲地微笑著說:“我愛你,從這裏一直到月亮,再……繞回來。”】

闔上繪本,我看著周圍繞了一圈的小孩子,默默嘆了口氣:“結束啦,說好的午睡前只讀一個?”

“呵。”

遠遠躺在病床上的初中男孩子嗤笑一聲,視線沒有落過來,反倒有些傲慢地靠著枕頭翻著自己手裏的《福爾摩斯探案集》。

不顧一群小不點吵吵嚷嚷要再聽故事的嘰嘰喳喳聲,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:“季北,你現在這樣子跟你表哥某些時候還真像。”

男生被平白無故噎了一下,擺擺手最終什麽也沒說,認命似的重新垂下頭看自己的書了。只不過嘴裏輕聲嘟囔些什麽,看口型大概是“你還真……了解……幹脆……結婚……”之類的。

不用腦子都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,等和顏悅色勸走了賴在身邊的小朋友們後,我立即拎著繪本一屁股坐在他床邊,皮笑肉不笑:“我今天要出院了。”

“是嗎。”

“你就沒什麽要說的?”

“嗯……”他終於舍得擡頭,簡單瞥這邊一眼,“是我哥來接你嗎?”

我面無表情地對上他的目光,兩人同時沈默了幾秒,旋即小男孩移開視線,了然道:“啊,看來不是。”

一時房內無人說話。

片刻後,他再度開口:“那麽,你要回家了嗎?”

“或許是的。”我點點頭。

“行,你走吧。”

男孩子下了逐客令,他頭都不擡,漫不經心地重新看起書頁,好像沒有什麽事情比手裏的探案集還重要。

瞥一眼他一直未翻動的頁面,我站起身,沒再多說,直直走向1702的房門,指尖剛剛搭上門把手,冰冷的觸感通過神經傳達——

“對了,我上次問你的,百裏奚,除了在年少不懂事的時候,你未來還會說……嗎?”從背後傳來的稚嫩童音帶著刻意的口齒不清。

壓下門把手,拉開一條縫。

“會。”我轉身,難得笑得露出牙齒,重覆一遍,“of course,又不是什麽沒有感情的殺手?”

門關上了。

季北耷拉著眼皮呼出一口氣,捏著頁腳的指尖慢慢放松,他搖了搖頭:“看來那誰還是有希望的?”

那姑娘只留下來疑似反問的句子就跑了,真狡猾啊。明明看起來一副厭世的樣子,若是誰告訴他,說她下一秒就要去自殺,他說不定都會相信。

應該讓淺野學秀給自己咨詢費。

季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,神態模樣跟某個黑發少女學了八成像,看起來意外得和諧而欠抽。

她大概和太宰治會很合拍吧,約著一起探討人生和死亡之類的。初中男生如是想著,不負責任地聳聳肩,將手裏的書頁往後翻動,露出最後封皮裏的字跡。

[武裝偵探社]

什麽中二性質滿滿的名字啊,還生存於白晝世界與黑夜世界的夾縫之中,你以為你們是少年偵探團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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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院的順序很簡單,刷卡,收拾,順豐快遞,原先的住院費好像是張昀目墊付的,我找了臺ATM果斷轉賬了。

然後便開始啃蘋果。

“嘿,夏目!好久不見啊。”

淺發少年背著小包,懷裏還捧著白色的康乃馨。他聞聲擡頭,眉眼溫柔,有淺金色的流光自發頂閃過,溢出的太陽折射到視網膜內側,映出眼前搖曳的秋景。

在註意到我的那一瞬間他就開始笑了,整個人陷入一種翻卷奔湧的境地,生命力的優雅與燦爛令其他事物黯然失色。

默默拽下嘴裏叼著的被啃了大半的蘋果,我偷偷把它丟進垃圾桶裏,擦了擦手,假裝無事發生:“準備好了嗎?現在讓我們重新上演之前沒完成的旅行!”

“最好不要吧。”好聽的少年音傳入耳內,帶著笑音,“那我還要再心驚膽戰一次?”

“……對不起是我措辭不當。”仰頭看著男生秀氣的面容,我想了想接過他懷中的花束,“既然我是主角,那這個就不麻煩你了。”

他松手,順從地走在距離我大概三十公分的位置,不近不遠,就像夏目貴志這個人,永遠處理好自己的人際關系,保持和別人恰到好處的距離。

這一次和一個多月前不同,天氣晴好,無風,日光耀眼,樹影斑駁。少年的側面輝映著午後太陽的光斑,讓我想到《春雪》,在其中被描述為遠方的水晶,遠方的琴聲、遠山的襞皺,洋溢著距離釀就的幽玄美。他在日色漸濃之中,透過樹木間的天空下,如同黃昏時分的富士山一樣呈現出清晰的輪廓。

江口大壩再無抱著孩子的單身母親,林前斜坡也無不斷沖刷的雨水。我收回視線,神情平淡無奇,走入墓園中。

“帶路就到此為止啦,謝謝你,夏目,你可以先回去?”

少年卻執意跟隨:“你剛剛出院,還是在這麽偏僻的地方,萬一出事了怎麽辦?我會自責的,就像上次一樣。”

他意有所指,我楞了一下,也想到之前某次不太好的分別,又擡眸和一臉認真的男生對視片刻。

“好吧。”最終無奈同意了。

被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墓碑一條條地坐落在起伏不平的地勢上,空空蕩蕩的道路越走越窄。說來也好笑,如果人死後還有靈魂,依舊附著在這些屍體上,那麽他們會不會像閱兵儀式上的軍隊等待我們經過呢。

這麽一想又有點瘆人。

我忽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只陀螺,剛開始轉動的時候,很不容易穩住重心,歪歪扭扭的,想著總之先轉了再說,就這麽傾斜陀身,快速旋起來,隨後逐漸站立,漫無目的地旋轉。

或許等到什麽時候,陀螺累了,就會自己慢悠悠地停下吧。

腳步停在最終目的地前,我蹲下身凝視大理石墓碑上那副並不眼熟的照片,老人望著鏡頭無所適從地睜大雙眼,那樣子竟令人感到發笑。

“你也就落到這種下場。”將花束輕輕放到碑下,沒管身旁少年突兀驚異的神情,自顧自地說,“看看這裏的灰塵,爛到只剩黑乎乎枝梗的花,還有早就被不知名家夥拿走的水果糕點,也許是流浪漢,也許是老鼠……算了,李明濤那個女人啊,你就不能相信她那張嘴。”

太陽很大,應該說過於泛濫了。

“你這個人,到死前都是傻的,那一家人,個個都是利己主義者,嗯,興許除了弟弟吧。”

真是蠢啊。

我現在覺得這種自言自語的行為也很蠢了。

止住話頭,用紙巾擦幹凈碑壁和基石,順便拔掉幾根雜草,拍了拍手上的灰就站起身走了。

“現在後悔了吧,讓你不要跟著進來,看見這種大逆不道的場景會折壽的。”皺著五官,我有些嫌棄地揮了揮手。

夏目的臉逆著光看不太清楚,他的嘴角平直,但周遭氣場依舊是溫溫柔柔的,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,又開不了口。

“你就是人太好了,想說就說,我又不會打人?”

捫心自問我還算是一個不怎麽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???

他倒是認認真真做完了一系列跪拜的禮儀,和我這種隨隨便便磕磕碰碰,到處搗鼓亂搞的大不敬行為完全不能相提並論,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。

淺發少年抿唇低頭看我,語調清越,像極了那個會撒嬌的紅眸男生:“不是,我只是在想……如果能更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。”

那一瞬間,他淺色的瞳仁在日光下竟如同水準器的氣泡從傾斜到平衡,從茫然若失到聚精會神,目光並非孤獨淒靜,只能說是一雙容易受到傷害的眼睛。它在這刻,同我印象中的那雙紅艷艷的瞳眸重疊了。

我認為自己在做夢,大約是由於最近的夢境過於泛濫,記憶翻湧,陷入太深,夢溢出到現實的領域,終於造成夢的泛濫吧。

該不該說,其實我們高中就見過面?比如“哇,你不就是當初那個被按在墻上打的轉學生嘛,我還救了你記得不?”

這也太賤了。

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,打斷我的沈思。一看是張昀目,只見她先是三言兩語提及轉賬的事情,而後話題突變——

【百裏,快幫我寫個情詩!你不是最擅長嗎!】

……誰告訴你的?!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回事好嗎?謠言不可信,止於智者啊!

【對了,記得要有內涵一點。】

我抽了抽嘴角,隨手發了一條:【月亮轉動他齒輪般的夢。最大的星星借著你的雙眼凝視著我。當我愛你時,風中的松樹要以他們絲線般的葉子唱你的名字。】

張昀目:【……不怎麽接地氣,話說你直接就把聶魯達的詩照搬上來我還要你有何用!】

媽的這人要求真多。

不耐煩地揉揉太陽穴,我對夏目比了個抱歉的手勢,繼續回覆:【當勺子挖起第一口麥旋風,西瓜中間那塊的果肉入口,珍珠果掉進奶茶搖晃,草莓尖尖在口腔炸開,巧克力融化在蛋糕夾層,可樂的氣泡從瓶中升起。然後靠近你,聽見心跳如擂鼓,比起以上這些,更容易感到喜悅與甜蜜】

張昀目:【emmm……有點土味。】

嘖。

【我對他說,先生您多麽可愛,而心裏卻在想,我多麽愛你。】

張昀目:【都說了讓你不要直接引用別人的句子啊】

靠,見鬼的張昀目,讓她自己看著辦吧,說起來給手冢國光寫情詩用得著這麽文藝嗎,直接說個我愛你之類的不就得了,簡單,易懂。

這麽想著,我最後打上幾個字:【再見!自己的情詩自己寫!】

不顧那家夥哭唧唧的嚷嚷和不停抖動的小企鵝窗口,我裝作什麽也沒看見,轉身去看夏目,一本正經開口:“如果說,我是說如果,有人這麽跟你告白的話,你會感動嗎?”

少年疑惑地歪了歪頭,似乎是想問。

“我愛你,像王爾德照寫不誤的信,水木真一患得患失的試探,像雪萊的黑夜追逐黎明,泰戈爾的滿月居住天空,像春天的熊和代替太陽行走的無形之物。是從這裏到月亮再繞回來,是因你而起的夢境,是眼中燃燒的萬千霞光,是淩晨四點的海棠花,是細數至38歲的前半生,是銀河傾瀉心坎。”

他看見,那姑娘站在太陽下,黑漆漆的發頂反射出千萬道柔和的閃光,側臉模糊,她念詩的樣子,簡直像火焰在高座郡夜間的平原上映現出各種色彩,宛如壯烈的死與毀滅並存的盛宴般的篝火。

他聽到,這裏面至少包含了《古都》《挪威的森林》《雙城記》《失樂園》等數十本名著詩集的暗喻,仿佛所有的愛而不得、深深愛戀的句子統統現於眼前,那些或淒美或震驚的愛情主人公一一閃過。像世間一切美好之物被雙手捧上,獻給她自己的神明。

他覺得,自己佇立於透明的白色大繭中,在跟太陽面對面打交道。然後個人的內心驟然捕捉到一個天體,這個熠熠生輝的金色球體被他靈魂的捕蟲網逮個正著,少年開始擔憂網眼是否太大,它會悄悄溜走。

“我對這幾句還算有信心,而且是原創,張昀目應該不會再啰嗦什麽了吧。”黑發少女嘟嚷著,她再度擡頭,看見身旁同伴呆楞的樣子,“……夏目?”

淺發少年眨了眨眼睛,迷茫又不明所以地重新找回自己的焦距,仍帶著水澤的瞳孔微微放大,耳根有些發紅。

“你覺得怎麽樣?”

“什麽?”他還沒反應過來。

“剛剛那首情詩啊,百裏奚自創,請叫我寫詩鬼才。”

“我覺得……挺好的。”

他垂下頭,用鬢發遮住自己紅通通的臉頰,餘光瞥見少女開開心心開始打字發消息,不知怎麽又突然改口:“不是,我是指,這個有些冗長而且比喻太多了,繁瑣覆雜,可能……不太適合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我失望地嘆氣,把手機揣回口袋,“那好吧,算了。”

他忍住嘴角上揚的沖動,偷偷撇過臉才敢呼出一口氣,眼角末梢都洋溢著自己不知曉的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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